记者 陈慧
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，水果和蔬菜的需求量和丰富度不断提升。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解决种源“卡脖子”问题后，育种问题引发各方面高度关注。百姓的“菜篮子”“果盘子”安全吗？果蔬类育种是否存在受制于人的“卡脖子”情况？记者近日进行了走访。
为何PK不过国外品种
位于郑州的中国农科院果树研究所可谓我国果树育种行业的“头部”研究机构。“果树用种是安全的。”1月14日，该所副所长、国家园艺种质资源库负责人王力荣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开门见山地说。
我国果树产业发展迅速，栽培面积和产量均保持世界第一，目前培育了2000多个品种，但能在生产中挑大梁的品种太少。王力荣说，根据树种栽培面积及不同来源品种占比分析发现，我国地方品种、国内育成品种、国外引进品种分别占果树栽培面积的30%、30%和40%，且国外品种均过了保护期。自主品种资源在果树产业中占主导地位，其中，枣、桃的市场占有率在八成以上。
但是，苹果、葡萄等外来树种，国外引进品种市场占有率达50%至90%。尤其是原产日本的“富士”系苹果品种，国内种植面积高达80%。曾有人慨叹：国产苹果品种啥时候能取代富士？
栽上果树三年见果、五年丰产，只要收益还行，果农不会轻易更换品种。正因为果树生长周期较长，不仅育种速度慢，品种更新推广也慢。
相比果树，蔬菜品种更新换代速度较快。据省农科院园艺研究所叶类蔬菜研究室主任原玉香介绍，“十三五”期间，主要蔬菜新品种选育得到了国家重点研发计划的支持，在大白菜、甘蓝、萝卜等十字花科，茄子、辣椒、番茄等茄科，黄瓜、西瓜、甜瓜等葫芦科蔬菜育种方面取得突破性进展。我省则在大白菜等育种方面得到重点支持，科研实力进一步提升。
短板也很突出。“蔬菜育种弱项主要在替代进口高档蔬菜新品种选育方面。”原玉香说，春夏大白菜、春白萝卜、耐贮运番茄、樱桃番茄、彩椒及方形甜椒、水果黄瓜等春夏反季节栽培蔬菜，尤其是高端品种，种子市场已经被国外种子公司垄断。
不管是水果还是蔬菜，在品质方面，我们确实与国外的高端品种差距明显。
在中牟县乡谣农场，一种来自日本的番茄售价每斤70元，仍有不少顾客生怕抢不到。这种番茄不仅栽培技术更为绿色安全，最重要的还是口感好。
农场负责人孙中岭说，一个大棚需要2000多粒番茄种子，购种成本2万多元。“一粒种子10块钱，十分昂贵。但搁不住效益好，一个大棚销售收入30多万元！”
农民会算经济账，消费者青睐好产品。果蔬育种须向优质、特色、多样、安全、营养的方向发展。
育好种，必须激发创新动力
如果说种子是一道菜，种质资源、研究条件、科研人才、技术水平则一一对应着食材、厨具、厨师、厨艺，只有四者兼备，才能做好这道菜。
业内人士坦言，果蔬育种存在种质资源占有量少、技术水平低等问题，但更加紧要的是，如何激发科研人才的积极性，解决育种中存在的低水平重复多、同质化研究多、原创性东西少等问题。
河南省经济林和种苗站站长刘占朝说，三五年想出个好品种不可能，育种必须经历长期的积淀、持久的努力，要耐得住寂寞和漫长的等待。
原玉香对此深有同感。她所在的叶类蔬菜研究室自1989年成立起，便开始构建“十字花科植物游离小孢子培养单倍体育种技术”，在国内率先将细胞工程技术应用于育种实践。配合分子育种技术，突破了传统育种盲目性大、周期长、效率低的问题，将原本8年至10年的亲本选育过程缩短到1年，已育成大白菜、甘蓝新品种30多个，荣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。此项研究历经20多年一茬又一茬科研人员接续努力才告功成。
育种周期长，科研成果出得难、慢、少，一方面让科研人才望而却步，造成科研力量薄弱；另一方面重复性、粗放型研究多，科研与生产“两张皮”现象突出。
一些业内人士直言，如何推动创新体制机制改革，提高创新效率，激发科研人才投入原创性研究的内在动力，还有一篇大文章要做。
好品种，需要产业化土壤
乡谣农场主打蔬菜和水果，葡萄、梨、猕猴桃等所有果树品种均来自郑州果树研究所，蔬菜也是筛选的国内外优质品种。同时，1850亩的果树和大棚蔬菜，不仅有郑州果树研究所的专家时时指导，还请来2位日本专家前来坐镇。农场出产的高端蔬果供不应求，亩均收益超过8000元。
为何优良品种能在乡谣农场顺利推广并赢得市场？孙中岭认为，最重要的原因是土地集中经营，村民抱团发展。
乡谣农场是中牟县官渡镇孙庄村的集体经济产业，村民以土地等形式入股合作经营。孙中岭既是乡谣农场的领头人，也是孙庄村党支部书记。“土地散，人心散，一家一户的小规模、小成本经营，选品种、请专家不太可能，也做不到标准化、集约化，很难种出绿色安全优质的农产品。”他说。
王力荣认为，只要做产业化，一定会注重品种选择。适度规模经营才能为好品种提供发展的大空间，从而进入高端市场。
王力荣还提醒，因为果蔬为生鲜产品，储存设施一定要跟上。她介绍，在美国，从树上摘下的桃子会立即用零摄氏度的冰水冲一个小时，连桃心都是凉的。如此一来，便能延长果蔬保鲜期，把握市场销售节奏，或通过深加工提高附加值。
这正切中孙中岭的心病。由于用地等各种原因，孙庄村至今未能建设冷库。也因为受制于此，种植规模扩大的计划一再推迟。
延链，补链，强链，也是果蔬育种行业做大做强的题中应有之义。
